2018年初,华南师范大学的官方媒体发布了一篇标题为“历史性突破,华师副教授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在《Nature》上发表论文”的文章,正式宣布华师科研实现了又一历史性的突破。作为华南师范大学首位以(共同)第一作者的身份在《Nature》杂志发表论文的老师,费继锋凭借自己优异的科研成果与扎实的科研能力,入选了2018年“珠江学者奖励计划”,被聘为广东省神经生物学珠江学者特聘教授。此时的费继锋并未沉浸在相继袭来的喜悦当中,面对花团锦簇,他选择戒骄戒躁,默默努力。当年10月,费继锋又以第一作者、通讯作者的身份在《Nature》子刊《Nature Protocols》发表原创性方法学研究论文。看到自己一个又一个科研成果的成功产出,费继锋并不留恋于此,止步不前,而是继续忙碌着自己的科研事业,坚守在科研工作的第一线,埋头于攻克新的科研项目。在采访的前一天,费继锋才刚刚完成我国科技部一科研项目的答辩工作。
采访当天,午后的阳光在秋意的微熏下,照得行人倦意横生。在我们抵达访谈地点之前,费继锋早已在此等候。初见之下,刚刚忙完科研项目答辩工作的费继锋并未受到秋日午后的倦意影响,相反每每谈及其科研项目的时候,原本略带书卷气息的轻柔语调变得格外有活力。“第一眼看来,我觉得蝾螈长得十分可爱,它们跟我们太不一样,拥有强大的身体损伤修复功能,大脑切掉三分之一都能长回来,在脊椎动物里面,它的再生能力几乎是最强的……”费继锋兴奋地说道。这言语间,无不流露着费继锋对探索生物奥秘的无限热爱。当我们好奇地询问他为何如此迷恋于科研的时候,他说道:“对我来说,科研就是我的兴趣与爱好。”
兴趣使然,曲线逐梦
高岭苍茫低岭翠,幼林明媚母林幽。大兴安岭处处生机勃勃,绿意盎然,充满着野趣的森林风光。费继锋就在这样的大兴安岭地区的一个林区里长大。“小时候,我们总会去池塘边抓青蛙,到山里玩耍,会遇见各种各样的动物与植物,在好奇心的驱动下,我会不由自主的去思考它们是怎么成长的?自然界为何有着如此丰富多彩的物种?。”费继锋提道。费继锋从小与大自然相伴,目睹着一个又一个的大自然生命的神奇现象。这神奇的生命现象引起了仍是少儿的费继锋的兴趣,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大自然的生灵的一切奥秘充满了浓郁的好奇心。七八十年代的中国,是一个谋求奋进的年代,到处洋溢着崇尚科学的氛围。无论是学校课室里的语录,还是乡镇街道上的标语,无时无刻地向当时的人们传输崇尚科学的意识。因此,那时候许多小孩子梦想长大成为一名科学家。同样地,一颗小小的“长大成为一名科学家,去探究生命奥秘”的梦想种子也在费继锋的心里悄无声息地萌芽着。
然而,成为一名科学家,道阻且长。经历了当年高考的“独木桥”,费继锋考入山东省莱阳农学院(现青岛农业大学),进入农学基础学科的植物保护专业开始了本科阶段的学习。乍看之下,这农学专业,似乎跟他的兴趣与梦想渐行渐远。实则不然。因为植物保护专业所学习的内容会涉及植物学、植物病理学及昆虫学,这给了费继锋一个机会,他开始对植物生命有了初步了解。当费继锋进入硕士研究生学习阶段,师从华南农业大学肖火根教授与李华平教授时,他开始从更微观的分子生物学角度上去研究植物与危害农业生产的病原微生物的相互作用,其所接触的学科知识在广度和深度上都得以拓展。经过前期本科和硕士阶段不懈的努力与耐心的坚守,费继锋所积累的学科基础越来越扎实,而这也为他日后出国深造奠定了厚实的发展基础。2001年,费继锋顺利进入了新加坡分子农业研究院(后更名为淡马锡生命科学研究院)蔡南海实验室(植物研究领域全球闻名的顶级实验室),成为郭惠珊教授与谢旗教授(现任职于中国科学院)的助手,从更深的层面上利用分子生物学、遗传学技术手段研究植物发育。在这一阶段,他开始系统地接触科学训练,培育科研思维,并有机会尝试深入地解决科研问题。这里成为他今后事业人生的新转折点。“我开始认真思考今后想要从事的科学研究方向,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小遗憾,那就是我的本科专业是调剂的,从而选择了与农业相关的生命研究领域,但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经历后,其实自己已经开始喜欢上了植物学科。未来将何去何从?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还是去尝试一下,转到自己一直想要从事的医学生命科学领域去接受新的挑战,希望可以通过对人类疾病的深入研究帮助临床医生解决医学中的重要问题和难题。”费继锋笑言。在忐忑中,费继锋开启了自己研究生涯的下一页。费继锋于2004年去到德国,进入在德国马克斯普朗克分子细胞生物学与遗传学研究所开始攻读博士学位,随后在德累斯顿再生治疗中心从事博士后工作。在Wieland Huttner 教授以及Elly Tanaka 教授的指导下,分别以小鼠以及蝾螈作为研究对象,探索中枢神经系统,包括大脑以及脊髓的发育与再生的奥秘。“幸好,在开始博士学习之前已经储备大量的分子生物学理论并积累了很多实验操作经验,我并没有感觉从植物转换到动物研究有太大的难度。其实,博士期间所开展的研究工作与之前所从事的植物科学研究具有很大的相关性。科学思维不会变,所利用的研究方法大同小异,只不过是科学问题以及研究对象变了,从植物转变为动物。尽管如此,我依然还是要为此转换付出新的努力。除了学习大量全新的与动物发育尤其是中枢神经系统发育相关的知识之外,自己还要调节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一个是克服从植物到动物作为实验对象的心理压力,另一个是对新的海外环境的适应。”费继锋提道。
为了追逐自己的梦想,坚守自己的初心,费继锋辗转到过新加坡、德国等国深造,在海外求学十五年,相继进到新加坡淡马锡生命科学研究院、德国马克斯-普朗克分子细胞生物学与遗传学研究所以及德国德累斯顿再生治疗中心,从事自己所心仪的学科领域的研究工作。每个国家都有其独特的魅力,随着岁月的递增,这种国家特质会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影响着在这里生活、学习、工作的每一个人。新加坡作为一个城市国家,讲求的是“短平快,出效益”;德国作为一个以“严谨态度”著世的国家,许多东西都要求做到尽善尽美,合符规矩。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国家特性,不仅给费继锋的身心灵带来了强烈的冲击,而且也间接锻造出他今后事业发展所需要的能力素养。费继锋以德国为例跟我们讲述:“在德国的时候,那边到处都透露出‘严谨’二字,能做到99%的就不要仅做到98%。在和导师讨论工作的时候,讨论材料需要提前准备得非常完善,并要用非常精准、简洁的语言、图表等和导师进行陈述,通过讨论实现对科学问题的多角度、多层次、细致深入的剖析,以便更好地解决科学问题。在此长期的潜移默化的过程中,逐渐培养了我严谨、细致的科学研究的思考方式以及‘锲而不舍’的进行科学研究的态度,及时地发现不足之处并有效地进行解决。如今的我,期待能把这种严谨、细致的做事的态度以及方式传给学生。”
梦启未来,砥砺前行
万物生老病死乃自然现象。很多自然现象在现阶段依然缺乏有效的手段进行人为干预。从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来到人世开始,人类个体就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威胁,既有来自于各种疾病,也有由于车祸、运动等所导致的各种各样的组织器官的损伤。通常情况下,成人的多种组织器官(例如尿毒症、糖尿病等内部脏器的病变,或车祸等所导致的截瘫、断肢等)在损伤后,依然缺乏有效的临床干预手段进行有效的治疗。如何可以让受损的组织器官重新恢复功能?是当前生命科学以及医学研究领域亟需攻克的重大难题。人类所面临的困境,对于大自然中的某些物种来说却是小菜一碟。与人类不同,多种生物,包括蚯蚓、涡虫等低等无脊椎动物,以及鱼类、两栖类的蝾螈等脊椎动物在遭遇外界损伤后,能够神奇地进行再生修复,例如蝾螈的肢体、皮肤、心脏、肺、胰腺以及肾脏的多种组织器官在遭受损伤后,都可以自发地进行非常完美的再生修复。我们是否能够在人类的组织器官损伤后,重新启动一个类似于早期组织器官发育的过程,进行组织器官的原位再生重建呢?“ask a big question”,费继锋的博士导师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似乎有魔力的话,对他的科研使命与目标的选择产生了重要影响。做科研不妨把目标定的高远一些、思考一些重大的科学问题、解决一些涉及到民生的实际问题。在德国深造、在开展科学研究工作的同时,通过长期得深入思考,费继锋逐步确定了自己科研的最终目标:实现对受损的中枢神经系统进行有效的再生修复!
纵观整个组织器官再生领域,中枢神经系统的损伤修复是目前最具有挑战性的分支方向。为了实现中枢神经系统再生这一目标,费继锋在博士以及博士后期间分别利用医学模式生物小鼠以及蝾螈展开了研究工作。小鼠与蝾螈(包括人类)同属于脊椎动物,在胚胎发育时期以非常相似的过程构建了中枢神经系统(初建)。在成年时期,在损伤后的反应却截然不同,小鼠与人类高度相似,不能修复受损的中枢神经系统,然而蝾螈却可以以近乎完美的方式修复受损的中枢神经系统(重建)。费继锋为了探究再生的奥秘,一方面,利用小鼠研究中枢神经系统在早期胚胎时期发育(初建)的机制;另一方面,利用蝾螈直接研究中枢神经系统的再生(重建)机制。他希望通过多方面的比较研究,为启动包括人类在内的哺乳动物受损的中枢神经系统再生提供重要的理论依据以及线索。科研之路,漫漫长且修远,或多或少都会遇到瓶颈与低潮期。“对于我来说,我的低潮期相对多一些。”费继锋自嘲道。对于科研人员来说,科研成果是令人欣喜的,而这科研成果的产出过程却是那么漫长且挠人。通常来说,一项课题研究需要三到四年的时间来完成,有些则需要更长的时间去酝酿。作为一个竞争性极强的行业,若在此过程中,突然有别人抢先一步发表了类似的研究成果,自己正在开展中的类似的科研项目也就会付水东流,几年的含辛茹苦也就可能白白地浪费掉,与此同时,别人也难以评判该科研人员的综合能力。“在国外学习期间所开展的前期工作中,有两个研究课题就是因为被别人抢先发表了类似的研究成果,而导致最终的研究论文未能发表在预期的期刊上。对科研人员来说,这是一个梦魇。遇到这种情况,我只能屡败屡战。”费继锋说。
在竞争激烈的科研圈里,文章的抢先发表虽然不是一件新鲜事,可带来的冲击却是严重的。那么,如何才能相对有效地规避此风险并且更高效地产出科研成果呢?多年的经验积累,让费继锋对上述现象问题的解决有了属于自己的答案。“在过去的几年里,我的工作模式就是多头并进,即平行开展多个科学课题的研究。如果某个课题在研究中遇到了瓶颈,我会暂时停下来,这一课题利用平时闲暇的时间进行深入的剖析及思考(可能是在骑自行车时,也可能是在吃饭的时候),但其它课题的进展并不会停止。在课题进展的关键节点上,例如某个课题到了最后结题的关键时刻,我会重点主攻这一课题,并完成文章的写作以及论文的发表。中间如果出现课题被抢发的情况,就忍痛割爱、果断放弃,或匆匆结题。当然,在此期间,如果有了新的想法,就会有新的课题添加进来。近年来所发表的文章,都是基于前期这种模式所做出的大量的准备工作的结果,同时也因为这种模式,‘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让我课题始终有好的进展以及结果。”费继锋提道。“但这样做的弊端就是,自己几乎没有时间去进行其它的休闲娱乐。准确地说,我现在的休闲方式,就是暂时地从一个课题换到另外一个课题,让自己的大脑换种方式运作。”费继锋笑着说。
缘定华师,续写新梦
费继锋出国深造这十余年,是中国政治、经济、文化、教育与科技等领域发展最迅猛的时期。据有关报道显示,我国这些年在科技投入方面增长速度较快,规模已居世界第二位,仅次于美国。其中,基础医学等研究领域是我国重点支持发展的科学技术门类,加之,国内的科研氛围与条件越来越好,为广大科研工作者提供了施展才能的绝佳平台。而这也为久居国外深造学术能力且始终奋斗在梦想道路上的费继锋打开了新的发展空间。海外学习,报效祖国,成为费继锋逐梦之旅的新征程。
留学归国,也就意味着很多事情需要从零开始。根据2017年留学人员回国服务工作部际联席会议中提到,截至2016年底,我国留学回国人员总数达265.11万人,其中2016年回国43.25万人。如何从众多的人才当中脱颖而出,找到适合施展自己科研抱负的合适平台?靠的不仅仅是实打实的才能,而且还需要那一缕冥冥之中的“缘分”。据了解,费继锋的科研历程曾“先后以哺乳动物小鼠以及两栖类蝾螈作为研究模型,剖析包括大脑和脊髓在内的中枢神经系统发育与再生的奥秘”,有趣的是,我校生命科学学院吴冈义教授的科研经历恰恰相反,他的科研历程曾“先以两栖类青蛙后以小鼠作为模式生物,研究神经系统功能”,相近的科研经验、背景以及共同的兴趣让两位老师找到科研创新、合作发展的契合点。而这,也成为费继锋与华南师范大学结缘的原因之一。“有一个人欣赏自己的工作,是非常重要的。”费继锋笑言。 在吴冈义、龙程和阳成伟等教授的牵桥搭线下,费继锋于2016年11月入职华南师范大学,续写自己的科研新梦。
当前,脑科学的基础与应用研究已成为国际最为重视、投入最大的研究热点领域之一。我国政府从国家战略高度推出了适合中国国情的“中国脑科学计划”,从“认识脑”、“保护脑”、“模拟脑”的角度作出了战略布局,其中,对脑疾病的诊断与干预是中国脑计划的特色,脑科学的发展对脑疾病的诊断和康复、治疗将有重大推进。为了抓住机遇迎接挑战,占领脑科学基础与应用研究高地,2015年12月我校正式成立脑科学与康复医学研究院,并大力支持该教学科研机构的发展。作为脑科学与康复医学研究院的一份子,费继锋深有体会并说道:“学校大力支持我们对外开展合作,支持派遣我方人员到国外进行学术交流,以及支持外方人员到我们这边开展合作。”也正是在学校及其他科研同仁的支持下,费继锋才可以尽其所能,发挥所长,专心致志地投入到自己的科研项目当中,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产生了又一新的科研成果:2018年,相继以共同第一作者在《Nature》、以第一作者以及唯一通讯作者在《Nature》子刊《Nature Protocols》发表研究论文,向大众展示中枢神经系统的发育与再生机制的最新研究成果。同年,费继锋入选了2018年“珠江学者奖励计划”,被聘为广东省神经生物学珠江学者特聘教授。“获得‘珠江学者’特聘教授这一荣誉,是我科研人生旅途中的一次重要突破。我非常感谢学校给我提供了发展的平台与展示的机会,非常感谢科研团队与教师同仁对我的支持与信任。当然,在某种程度上,这一荣誉对于我来说,也是压力。如何将这份压力转化为动力,来持续自己的梦想,为广东省、学校带来新的创新点,这将是我又一新任务与责任。”费继锋提道。
费继锋不仅是我校出色的研究员,同时,也是我校教师团队的一员。作为脑科学与康复医学研究院的博士生导师,费继锋负责指导硕士研究生与博士研究生的科研工作以及讲授神经生物学课程。费继锋强调,教学工作非常重要。因为学生是未来,也是希望,终有一天我们这一代人所有的担子都会落在他们的肩膀上,成为下一代“科技兴国、科技强国”重任的主力军。学生们满怀憧憬与梦想来到华南师大进行深造,从教授的角度来讲,有责任也有义务担负起人才培养的任务,希望能尽自己所能地“传道、授业、解惑”,指导学生们尽快成长,助其更好地接近并实现他们的梦想。“我每天和学生们待在一起的时间都很长,我期望能以我的科研项目作为支点,培育出更多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神经生物学领域的专才。”费继锋说道。作为过来人,费继锋深谙科研之路注定漫长且充满挫折的,为了让学生及早地有所应对,费继锋很注重学生基础素质的教育与培养。除了培育学生的恒心与毅力,他颇为关注学生的论文写作基本功及逻辑思维的训练,并着重将其在德国所学到的严谨的做学问态度与思维方式传授给学生,以此帮助他们更好地在实验中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进而培养他们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他不断向学生强调科研问题须有大局观,要时刻与我们国家的实际需求相一致,与民生所需息息相关,并以此锻炼学生对科研问题的选择能力。此外,为了协助学生高效地完成科研课题,费继锋通过言传身教对学生进行科研方式的传授与科研能力的训练,并在此过程中刻意培养学生建立良好习惯,以提升其学习与工作的效率,让学生拥有更多的时间去大胆“做梦”,去思考更多有意义的事情。“现在的很多学生梦想很多,但通常行动力有所欠缺,对问题的深入思考以及对困难的预估程度都有很多不足之处。更遗憾的是还有学生对自己的人生目标还未曾进行过思考。”费继锋说道。筑梦于心,逐梦前行。作为过来人,费继锋认为:“学生应乘着年轻,多学习,多思考,并尽早设定自己的人生梦想,‘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让实际行动成为梦想的支撑点,踏踏实实地从小事做起,为实现梦想做好充分准备。”人生路漫漫,何曾有坦途。逐梦之路,此伏彼起,唯有拼搏,勇于创新,才能不负青春,拥抱理想。
内容摘录 |《华南师大校友》杂志2019期
本刊记者 | 郑志荣